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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煙雨知秋》

圖文：陳秋欽

“莆田知名華僑鮮為人知的往事，講述一位18歲少年勇闖南洋，從修自行車開始，一步步發(fā)家致富，培養(yǎng)出當年叱咤全球的羽毛球巨星。且跟隨莆田女作家陳秋欽的視角，走進后黃村，于知秋湖畔，見證一幕幕曾經(jīng)鮮活的記憶再度浮現(xiàn)。那些氣味，那些聲音，那些往事，那些地方的點點滴滴，在知情人的講述中，歷久彌新……

【資料圖】

01

后黃村是莆田市荔城區(qū)西天尾鎮(zhèn)的一個行政村，是著名的僑鄉(xiāng)。2019年6月6日，列入第五批中國傳統(tǒng)村落名錄。

為了感受知秋湖“淡妝濃抹總相宜”的詩意，我特地入住了后黃村忘憂谷民宿。

后黃村忘憂園 圖：木癡

次日破曉，我漫步知秋湖。湖風輕輕，柳煙依依，蓮盞盈盈，望著重重疊疊的九華山，看著悠悠木蘭溪支流上游的東圳水庫和下游的荔林水鄉(xiāng)，緩緩地從延壽溪流過，一路逶迤……

后黃知秋湖 圖：木癡

知秋湖內(nèi)，蓮葉田田，挨挨擠擠地幾乎遮蔽了水面，淡淡的晨霧在蓮田上徘徊，可見露珠流連，一顆顆晶瑩剔透，猶如玻璃種綠翡翠，微風輕輕地撫摸著蓮葉，露珠便也瑩瑩顫動，頗有“碧玉盤里弄水晶”的意態(tài)！而在碧荷的襯托下，一支支蓮苞如箭向天，一盞盞蓮花盈盈挺立，綻放出如出浴美人般的超卓風姿。

知秋湖荷花 攝于2015年前

更熱鬧的是湖岸邊的荔林，每逢炎炎夏日，枝頭掛滿一串串沉甸甸的荔枝。長長的竹梯靠上高大的荔樹，人們背上竹簍、爬上竹梯，把紅艷艷的荔枝裝滿竹簍。蔥蔥荔枝林，靜靜知秋湖。伴隨著七月的微風，在這個“荔城無處不荔枝”的季節(jié)里，來一場別樣的靈魂之旅。

在這好山好水的地方，風水寶地，人杰地靈，必定誕生了一些不同凡響的人物。

那天，我有幸認識老人林玉祥。林玉祥今年77歲，耳聰目明，步履矯健，思維敏捷，思路清晰，講話風趣，下午帶我走街串巷，講述老華僑林天寶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。

02

林玉祥

“林天寶是我大伯。”

林天寶18歲到南洋印尼三寶壟古突寺。初來乍到的林天寶一窮二白，見到街邊往來的自行車，琢磨起修車的生意。林天寶此前根本沒見過自行車，卻靠著摸索自學成才，在一條土路邊，搭建了一間茅草屋，開設了一家自行車修理小店。

“說出來沒人信，世界十大富豪之一林紹良曾和我大伯一起合作修理自行車。”

林紹良

當時國內(nèi)剛剛解放，而林天寶卻在印尼，靠手藝掙到第一桶金。林天寶20歲回鄉(xiāng)結(jié)婚，新娘是同村的姑娘黃細妹，夫妻雙雙到華僑白手起家，同甘共苦，風雨同舟，事業(yè)很快有了起色。

很多華僑人的做法賺到的錢，如數(shù)寄回家鄉(xiāng)。畢竟莆田人眼里人生三大喜事，結(jié)婚，生子，蓋房子。因此，在后黃村里建造了一座座“紅磚厝”。這些“紅磚厝”既有莆田傳統(tǒng)建筑風格，又處處彰顯南洋風韻，中西合璧，渾然天成。

南洋風情與紅磚古厝的完美相融 圖：木癡

但天寶天生就是與眾不同，他具有超越常人的膽識和眼光。他沒有把賺到的錢第一時間投入蓋房，而是作為跨行業(yè)資金流轉(zhuǎn)，制作冰棒，走街串戶售賣，并且把弟弟一起帶出來。

多一個人，多一張嘴，意味著開銷無形之中增加，秉著能省則省的原則，兄弟倆一共只有3條褲子對換。每天一換衣服，就馬上洗曬，一刻鐘也不耽誤。

03

林天寶起初依靠修理自行車謀生計，后來銷售自行車，再后來擴張到售賣縫紉機、發(fā)展制冰產(chǎn)業(yè)……他的工作進入了最佳狀態(tài)，沒有了時間概念，夜以繼日，廢寢忘食，通宵達旦，每晚都是零點后才臥床休息。

事業(yè)做得風生水起，產(chǎn)品從市場上誕生、成長、壯大。

林天寶祖宅 圖：湄洲日報

盡管林天寶家大業(yè)大，他始終不忘中國心家鄉(xiāng)情，仍然保留著莆田人特有的品質(zhì)，一生勤儉節(jié)約，艱苦創(chuàng)業(yè)，不抽煙，不喝酒。每次出差，都是自帶開水和面包，從未踏入飯店的門。幾十年如一日，持之以恒，難能可貴。

就是侄子林玉祥去他家做客，也不例外。飯桌上保留不變的節(jié)目，一碟“云吹”，一盤海帶絲，一道時令蔬菜，配稀飯，從未煮干飯。難得鹵排骨，都是啃光排骨上的肉，如果孩子碗里出現(xiàn)剩飯，他就當場臉色“晴轉(zhuǎn)陰”，孩子們都很聽話，埋頭苦干，否則父親免不了一頓挨罵。

后黃村樸實的民房 圖：木癡

林玉祥感慨：“我作為客人，老家雖窮，但這些東西，我看都不看一眼，何況到了江湖傳說中的黃金之地，還吃這些東西？！若不是親眼所見，打死我都不相信?！?。

04

由于長期的奔波，生活的勞累，競爭的壓力，加上氣候炎熱，講究衛(wèi)生的林天寶又一日固定沖澡數(shù)次，為此患上嚴重的關節(jié)炎，晚年基本在輪椅上度過。盡管這樣，在外的游子，時刻牽掛老家，每年不遠萬里，攜妻帶子，回莆看一看。

心系故園，回報家鄉(xiāng)。林天寶深知，未來的競爭是科學技術的競爭，科學技術靠人才，人才靠教育。1985年，他捐出15萬元支持后黃小學建設，改善學校設備，設立獎勵金，激勵師生努力拼搏。他還為每位教師每年提供一套服裝，作為福利。為改善家鄉(xiāng)的醫(yī)療水平，林天寶投入5萬元，為西天尾衛(wèi)生院置添醫(yī)療器械。

桃源社 曾作后黃讀書用的教室 圖源：福建美麗鄉(xiāng)村

林天寶一生有八個孩子，其中有七個女兒，最后老來得子。七個女兒，都各自成家，過上了幸福的小日子。出嫁時，每人一套150平米的房子，作為嫁妝。

唯一的兒子林水鏡，寄托了林天寶全部的希望。受父親影響，林水鏡喜歡打羽毛球。每次兒子打球，林天寶雷打不動，風雨無阻，必須出現(xiàn)在訓練場上。

林水鏡 圖源：湄洲日報

林水鏡也不辜負老父親的良苦用心，三次獲得全英羽毛球錦標賽男子單打冠軍，兩次作為印尼的主力隊員問鼎羽毛球團體最高水平的湯姆斯杯。70年代后期和80年代初期，他揚威世界羽壇，是印尼的"國寶"，被譽為"世界羽壇上的天皇巨星"。

05

林水鏡手捧獎杯 圖源：莆田文化網(wǎng)

隨著林水鏡的知名度不斷提高，印度政府提出要求改名字，加入印度籍名字。林水鏡擲地有聲地說：“愿意讓我參加比賽，我就參加，不肯讓我參加，我就退出。”

水鏡那鏗鏘有力的語言，那旗幟鮮明的態(tài)度，印尼政府只好同意，從那以后，再也沒有提起此事。

林水鏡還給兒子取中文名字，林偉漢。可見，悠悠中國心，拳拳赤子情。

龍生龍子，父親身上美好的品質(zhì)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孩子們。

林玉祥提起這個堂弟，不禁感慨：“跟他爸一樣，也是一只鐵公雞，一毛不拔！”除非應酬，從不在外吃飯，無論多晚，無論多忙，都是回家吃飯，因為家里的那盞燈牽引著他的目光，溫暖著他的心。

“現(xiàn)在，林水鏡是否跟您有聯(lián)系？”我不禁好奇問。

“很少！”林玉祥說，“他畢竟從小在印尼長大，不會講普通話，但聽得懂莆田話。每次溝通必須由外人翻譯，顯得很繁瑣，但不影響血濃于水的感情。”

1985年，林水鏡回鄉(xiāng)，莆田學生如潮水般涌來，紛紛要求簽名，圍得水泄不通，沒空跟家人聊家常，林玉祥也加入安保的角色，維持秩序。

我和林玉祥老人撐著傘，邊走邊聊，望著煙雨中的知秋湖，他渾濁的淚水滑過道道皺紋，深情地說：“要是我伯伯還在，看看祖國越來越強大，看看改革開放四十年，莆田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，木蘭溪變害為利，高樓大廈，鱗次櫛比，父老鄉(xiāng)親的生活水平比印尼還好，一定會感到欣慰的?！?/p>

忘憂園夜景

午夜幾多夢，夢回知秋湖。湖畔鄉(xiāng)煙裊裊，耳邊鄉(xiāng)音依稀……鄉(xiāng)親們常念叨著在外打拼的僑胞們，希望他們?；丶铱纯?，多么想親自煮一碗熱氣騰騰的媽祖面，報答他們當年的慷慨解囊，慰藉一顆顆漂泊的靈魂。

作者簡介：

陳秋欽，筆名欽欽，生長于木蘭溪畔，一個在現(xiàn)實和理想之間努力搭橋引渡的理想主義者。